【編者注】

每年的5月18日是國際博物館日。今年年初，東方出版中心推出了《中國國家博物館國際博物館學翻譯叢書》，收錄了百科全書式博物館、策展人、策展指南、博物館論等十本全面探討博物館和博物館學的書籍。文物。保護與修復，以及新媒體和數(shù)字技術對博物館的影響等。本文節(jié)選自譯叢書《解讀博物館：知情者說》。作者史蒂文·米勒（Steven Miller）擁有近五十年的博物館工作經(jīng)驗。他還是美國西頓霍爾大學的兼職教授，并在博物館教授碩士學位十余年。經(jīng)出版商許可，由澎湃新聞出版。

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館，美國馬薩諸塞州塞勒姆

未來將不再是過去的樣子。

—— 約吉·貝拉， 2001

因為我對博物館的好奇心仍然沒有減弱，而且因為這些機構是面向未來的，所以我想知道幾年后它們會是什么樣子。一百年、兩百年、五百年后它們還會存在嗎？如果他們還在這里，他們還會是原來的樣子嗎？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里，博物館迅速發(fā)展，并以忽視國際戰(zhàn)爭、暴力社會動蕩和毀滅性自然災害的可能性的方式努力生存。外界認為博物館沒有必要，甚至對社會構成威脅。鑒于此，我猜博物館可能會繼續(xù)存在，還是我們現(xiàn)在看到的樣子。如果它們繼續(xù)吸引富人和有權勢的人的興趣，情況就更是如此。

在接下來的一百年左右的時間里，一些博物館可能會衰落、合并或關閉，但更多的新博物館將會建成，尤其是在美國以外的博物館。這種情況可能會持續(xù)兩百多年，但五百年后會發(fā)生什么呢？誰知道那時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子，或者說那時的世界是否還存在？我很想回到過去看看，但我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可以穿越到未來，博物館還可以像現(xiàn)在一樣存在的話，我想看看我辛辛苦苦收集來的永久收藏的各種藏品，還有多少還在原地呢？我最初是在博物館收集的。

下個世紀，博物館面臨的主要問題將集中在以下幾點：博物館藏品；提高博物館領域的專業(yè)水平；將博物館作為旅游景點的作用與商業(yè)理念相結合；個別博物館需要面對生存之戰(zhàn)。我沒有將資金或暴力沖突（自然或人為）列為日益嚴重的問題。一方面，博物館一直面臨資金困難；另一方面，博物館卻屢屢受到攻擊。這兩個現(xiàn)實不會改變，因此不存在加劇的問題。這兩個方面都是常態(tài)化的。

談到博物館未來可能面臨的前所未有的挑戰(zhàn)，我們可以從藏品開始。在博物館未來面臨的主要運營挑戰(zhàn)中，毫無疑問，博物館的永久藏品將占有一席之地，無論它們是目前擁有的還是潛在的收購對象。如今，博物館已經(jīng)在努力應對藏品的增長。這方面的問題大多在倉庫中凸顯出來。無論博物館類型、位置或預算如何，藏品的存儲空間都非常寶貴。如果還需要良好的藏品保護物理條件以及安全、出入監(jiān)控和環(huán)境氣候控制等人員要求，那么機構的壓力就更大。這是博物館需要擴張的主要原因，也是為什么注銷藏品如此誘人的原因。

折疊矛，意大利，曾為羅斯柴爾德家族所有，希金斯軍械庫博物館

為了發(fā)揮作用，博物館需要不斷收藏，這基本上意味著它們需要不斷發(fā)展。沒有人知道這項工作將如何結束或持續(xù)多久。如前所述，我不是一個沉迷于博物館過去美好時光的人。我在職業(yè)生涯的早期就看到了這一點。當時的收藏倉庫更多以存儲空間的形式存在，任何可以用來存放物品的空間都可以作為倉庫?？紤]到當時的運作準則，一些博物館在這方面確實超越了自己的職責，但隨著保護作為研究和實踐的興起，令人欣慰的是，收藏品保管逐漸成為博物館履行職責的唯一途徑。你的責任。該企業(yè)現(xiàn)在有需要遵守的環(huán)境參數(shù)。這自然也意味著收藏存儲的成本增加了。

考慮到博物館以后可能（或應該）收購的藏品數(shù)量驚人，未來的收購可能會像數(shù)量龐大一樣糟糕，也可能會像高度精簡和紀律一樣好。無論這項努力的結果如何，重要的是要注意，那些不參與收集工作的掌權者有時會做出愚蠢的收購或注銷決定，這可能會導致即使是最嚴格的收集程序偶爾也會出錯。時刻保持警惕。

面對不斷增加的藏品，博物館將有一個集中的解決方案。許多博物館會擴大規(guī)模，有的會大幅縮小藏品視野，有的會提高藏品質量。其他博物館正在暫時停止收藏，盡管改變現(xiàn)狀的壓力很大，而且這種方法也有失敗的風險。還有一些博物館將與其他博物館合并，從而轉移或推遲收藏焦慮。如果藏品存放空間變得更大更滿，或者藏品任務更加嚴格，或者這些情況同時發(fā)生，或者藏品停止一段時間，藏品注銷將開始成為博物館收藏的一個重要方面管理。重心。作為成本控制措施，將處理不必要的用具。

并購話題通常只出現(xiàn)在商業(yè)主題的對話中，但自1990 年以來，這一話題在美國博物館界已多次出現(xiàn)，且迄今為止取得了非常積極的成果。如果做得正確的話，這種做法會很有價值。一些著名的例子包括馬薩諸塞州伍斯特的希金斯軍械庫博物館，該博物館關閉了大部分藏品并將其轉移到伍斯特藝術博物館。博物館；馬薩諸塞州塞勒姆的皮博迪埃塞克斯博物館已與至少兩個歷史協(xié)會合并；費城自然科學院和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賓夕法尼亞州費城德雷塞爾大學合作建立德雷塞爾大學自然科學院。盡管有些人可能會哀嘆博物館本身或其獨立性的喪失，但在上述案例中，合并的結果對于博物館的核心使命（藏品）以及這些藏品所服務的公眾來說都是積極的。

希金斯軍械庫博物館閉館前

伍斯特藝術博物館

在認識到博物館有最好的運營方式這一現(xiàn)實后，博物館的專業(yè)水平不斷向更加精細化的方向發(fā)展，管理、策展、籌款、安保、保護、教育、登記等業(yè)務也不斷向精細化方向發(fā)展。都在不斷的改進。博物館部門現(xiàn)已建立了首選的工作方式。博物館藏品管理不善、文物缺席或保存不佳、展覽馬虎馬虎、工作人員缺乏培訓或根本不適合其職位等現(xiàn)象曾經(jīng)很常見。這種情況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jīng)有了很大改善，而且還會繼續(xù)改善。良好的發(fā)展應該受到歡迎、贊揚和持續(xù)。對于博物館來說，自學（像我一樣）是一種片面的、不平衡的、特殊的學習方法。如果博物館要繼續(xù)前進、繁榮和成長，他們不僅必須雇用經(jīng)過專業(yè)培訓、有能力的工作人員并堅持行業(yè)“最佳實踐”，而且還必須受到那些認為博物館應該被尊重的人的尊重。被視為一項事業(yè)。管理和支持。不僅如此，它還可以防止無知的人干擾博物館，將正確的工作留給那些真正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人。博物館“自給自足”的時代必須結束，即使這樣做會增加運營成本。如果我不愿意讓一個自學成才的醫(yī)生給我治病，為什么博物館可以自力更生呢？然而，擁有一支博物館專業(yè)團隊并不意味著一切都會一帆風順。在某些情況下，看似符合紙上列出的資格的人并不適合他們受雇的博物館工作。獲得學位、出版一本書或成為某個神秘研究領域的專家并不總是能轉化為出色和富有成效的工作，也不能保證這個人能夠與其他員工、公眾、公眾及時、和諧地合作?；蚨聲?。這種情況在任何領域都會發(fā)生，但并不妨礙博物館事業(yè)的整體前進。

隨著博物館未來的發(fā)展，加強學術培訓和實踐學習仍然被視為必不可少的，并且有抱負的專業(yè)人士的素質不斷提高。當我在西頓霍爾大學教授博物館學碩士課程時，我發(fā)現(xiàn)良好的學術培訓可以產(chǎn)生積極的影響。畢業(yè)生利用他們的學術成就在全國各地的博物館找到夢想的工作。我的學生很受尊敬。其他研究生項目也享有同樣的聲譽，例如專注于美國物質文化的溫特圖爾項目、喬治華盛頓大學的博物館研究項目、庫珀斯敦研究生項目和紐約大學的博物館學研究項目。不幸的是，一些博物館學研究生課程不值得報名，因為它們是由既不在博物館工作也沒有博物館經(jīng)驗的教師組織和授課的。我希望這只是一種學術時尚，很快就會消失。盡管這些項目從宣傳文字上看起來不錯，但實際上缺乏學術或實踐核心。這樣培養(yǎng)的學生對博物館工作的實際情況了解甚少。一旦他們進入就業(yè)市場，他們的學位證書就會被拒絕，他們會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浪費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

在人員配置和培訓問題上，對博物館領域現(xiàn)有的專業(yè)、公認的做事方式有更深入的了解，將使博物館能夠維持甚至改進他們識別和留住合格員工的方式。作為曾在六家博物館工作過的人，我可以有把握地說，長壽的概念是可取的，只要它不意味著人員配置不可持續(xù)或運營停滯。從長遠來看，在某些領域保持穩(wěn)定可能非常有益。館藏研究和館藏管理是我想到的兩個領域。策展人可以來來去去，盡管我認識的最好的策展人往往會在一個地方停留一段時間。留住優(yōu)秀員工意味著博物館需要提高員工工資和福利，為員工提供學習機會，減少非專業(yè)人士（特別是館長）對員工的干擾，適當表達謝意，并提供機構內部的發(fā)展選擇。房間。

有些人認為博物館是旅游景點。這種觀點讓我很惱火，因為它總是與博物館可以像企業(yè)一樣賺錢的假設聯(lián)系在一起。這種觀點也強化了之前提到的通過游客數(shù)量來衡量博物館成功的可怕想法。如果我們所知道的博物館要繼續(xù)存在，它們將永遠不會僅僅作為一個創(chuàng)收機構而存在。但如果博物館的概念發(fā)生變化，那么也許它會作為一種新的商業(yè)模式在商業(yè)世界中蓬勃發(fā)展。目前，我很難想象博物館成為純粹以營利為目的的機構，因為博物館長期以來一直在收集、研究、展示和保存各種東西，以追求精神和情感層面上的崇高目標。

美國的博物館之所以成為所謂的非營利機構是有原因的——它們完成使命所需的大部分資金必須從慈善機構籌集。在世界上大多數(shù)國家，博物館均置于政府管轄之下，并由稅收直接資助。這兩種情況都會發(fā)生，因為從經(jīng)濟上來說，利用商品或服務收入作為資金來源獨立運營專業(yè)博物館是不可能的。托收托管不產(chǎn)生收入。學術研究通常不會帶來積極的投資回報，遺產(chǎn)保護的成本無法根據(jù)預期利潤來計算，展覽也并不總是賺錢。

為什么有些人認為博物館是利潤中心？一個主要原因是這些地方充滿了金錢的味道。由于博物館館長往往比我們大多數(shù)人都富有，博物館藏品可能具有很高的市場價值，而且博物館建筑一般都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外觀，因此人們的想法是——博物館里一定有很多錢。不僅如此，隨著展覽和禮品店、空間租賃和餐館等零售業(yè)務吸引了大量付費顧客，難怪博物館通常被認為是富有的。解釋其財務狀況一直是博物館的工作，但對于一些觀眾來說，這項任務往往很無聊、瑣碎、無關緊要，甚至有點奇怪。

展望未來，博物館必須繼續(xù)證明利潤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需要不斷防止任務驅動的業(yè)務目標被空中樓閣的業(yè)務計劃所取代，這將不可避免地威脅到組織。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該博物館借了3200 萬美元，在紐約市西53 街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旁邊的一個地點規(guī)劃了一個新館，該博物館相信該地點和建筑將改善公共交通。注意力和訪客數(shù)量，從而增加收入。這個想法未能實現(xiàn)，博物館最終將這座建筑賣給了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幸運的是，現(xiàn)代藝術博物館通過還清債務得以生存。該博物館后來搬到了曼哈頓的一個小得多但更易于管理的地方。

美國民間藝術博物館

博物館藏品的經(jīng)濟價值對人們的認知有相當大的影響。藝術品、古董和稀有科學標本（如寶石）的市場價值不斷提醒人們，博物館擁有豐富的珍品寶庫，因此不會受到日常運營中財務變化的影響。對于博物館來說，他們的藏品是無價的，這意味著他們沒有價格的概念，但人們對這個觀點有不同的理解。隨著藏品核銷不斷偏離博物館的初衷，藏品保管的神圣性正在受到侵犯。當博物館陷入財政困難時，難免會有人提出出售藏品以維持生計，即使業(yè)內明明白白不會容忍這種行為，但這種想法仍然會成為現(xiàn)實。今后，我希望這種做法能夠逐漸減少。要做到這一點，必須等到相關藏品保護法出臺，博物館行業(yè)本身發(fā)生真正的變化，公眾對博物館出售藏品支付電費的強烈反對。

既然我們認識到資金來源有限是博物館現(xiàn)在和未來將繼續(xù)面臨的挑戰(zhàn)，我想向未來負責博物館工作的同事發(fā)出呼吁。請大家關注捐款！我所說的捐贈是指以某種安全方式獲得和持有的資金，以幫助博物館維持其業(yè)務和日常運營。以這種方式分配的資金在短期和長期都能達到最大的效果。無論資金來源和用途如何，博物館都很難找到財政支持。捐贈特別難積累，因為如果你想有好的捐贈，你首先需要有很多錢，而你不能通過保守投資來做到這一點，因為保守投資的現(xiàn)金回報是微乎其微的。大多數(shù)財務狀況良好的博物館都有大量捐贈來支持其運營。

我認為我所說的一直都是對的，但隨著博物館的運營成本越來越高，籌集資金來緩解當前運營壓力的需要似乎總是超過了培養(yǎng)長期、穩(wěn)定的機構地位的需要。很重要。對即時資金的瘋狂、持續(xù)的爭奪耗盡了機構為未來發(fā)展所做的努力。強調捐贈必須從館長和員工的領導開始，但來自“博物館部門”內最佳實踐的壓力也很重要。

眾所周知，博物館機構作為一種社會層面的事業(yè)的存在，實際上缺乏完整、全面、科學的證據(jù)來證明其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盡管如此，我仍然熱切地希望博物館能夠繼續(xù)存在，能夠比現(xiàn)在更高、更有意義的A級繼續(xù)發(fā)光發(fā)熱。如果博物館真能成為一個公認的民主思想碰撞、討論、達成共識的場所，一個人們可以無憂無慮思考的論壇，讓人們接觸并逐漸了解“他者”的存在和各種不同的存在。擁有這樣一個“眾所周知”的東西該多好啊！這樣的想法可能會招致災難性的批評，因此博物館在做什么以及如何做方面將繼續(xù)保持保守和可預測的態(tài)度。

博物館可以成為負責管理博物館的人所希望的樣子。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這個領域的人可能希望以一種更具包容性、更全面的方式真正、切實地解決我們要解決的主題。這也是對未來的啟示。只有致力于某個人、想法、地點、事件、主題或群體的博物館愿意展示該人、想法、地點、事件、主題或群體的不同方面，無論展覽內容是否有吸引力，將會發(fā)生。博物館的這種演變方向是否能夠實現(xiàn)將完全取決于它的負責人，所以我非常懷疑它是否會真正發(fā)生。我相信博物館將繼續(xù)成為慶祝個人、想法、地點、事件、主題或團體的地方。它舉辦的紀念活動將是單向的。對包容、平等和其他民主平衡的要求將由博物館決策之外的人提出，但這只有在所涉及的權力掮客對此感到羞恥或清楚理解的情況下才能實現(xiàn)。即使發(fā)生這種情況，致力于特定民族、社會、種族或其他群體的博物館仍然不會展出與該群體有關的著名罪犯。科學博物館仍然會避免解釋為什么《創(chuàng)世記》中的創(chuàng)世故事沒有什么科學價值，藝術博物館也不會展示被認為詆毀某些群體、觀點或信仰的藝術品。

我很好奇，在不久的將來，收集、研究和解讀藏品本體及其背后的真相是否仍會被博物館視為履行機構使命的首要目標。今天的博物館是物質文化的殿堂，自愿參觀的人就像朝圣者一樣參觀。博物館及其保存的物品可以在知識、信息、地理、經(jīng)驗、情感、社會、經(jīng)濟、文化等方面穿越時間，縮短距離。博物館為我們提供了將我們與人、想法、地點、事件聯(lián)系起來的紐帶?，F(xiàn)在或過去的主題和群體。當我看到亞伯拉罕·林肯被刺殺時坐的那張沾滿血跡的椅子時，我瞬間回到了悲劇發(fā)生的時候；當我看到從月球收集的巖石時，我感覺自己好像在月球上；當我站在貝爾尼尼的雕塑前欣賞這件作品時，我感覺自己認識了這位天才。這就是為什么決定博物館應該收藏什么是這些機構最重要的工作，而且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博物館藏品不僅僅是雜亂無章的文物收藏，也不僅僅是一些學術討論、不相關的理論或無聊的博士論文的普遍有形或無形背景。收藏品需要成為公眾對話的起點。我尊敬的一位博物館館長曾經(jīng)說過：物品無法講述故事。她完全錯了。物體確實會講故事。博物館的職責是決定他們想要講述什么故事以及這些故事是否值得講述。該集具有相當大的敘事力。博物館將自己視為評估和建立藏品故事組合以實現(xiàn)更廣泛利益的理想場所。今天看來，這句話是再恰當不過了。但明天會發(fā)生什么呢？誰知道。

直到最后才結束。 （貝拉，2001）

《解讀博物館：知情者說》，【美】Steven Miller/作者張宜安/譯宋向光/審稿人，東方出版中心2024年1月版